殷殷

伏婴师在高三之前，是不抽烟的。

他记事开始，伏婴家就把他丢到银鍠家那边，跟银鍠家两兄弟玩。他初中时撞见表哥和坐轮椅的二表哥玄影躲在书房抽烟，后来他又在其他地方撞见他们抽烟，撞见的多了，就不成个秘密。

再后来，到了高中，伏婴师的包里往往会多揣包烟，不是他的，是银鍠朱武几个躲教导主任，寄存在他这个好学生这里的。银鍠朱武他们会在晚自习的课间休息时间，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伏案学习的伏婴师桌前，几个人暗度陈仓，后来干脆把仓也度到楼顶的天台，四个人一起吹风。

银鍠朱武和九祸谈了恋爱，确定了关系，吹风时都要十指交握，戒指从抽纸，易拉环，发圈，再到蓝宝红宝和钻戒。九祸也够肆意，换了戒指就向远在天边的天伸手，多绚烂，说不准是底下川行的车在叫嚣，还是一颗心在叫嚣。

打扰情人的时间是会遭天谴的。

这种时候，阎魔旱魃和伏婴师就会躲在一边，两个人叠纸片，或者玩手机。有一天，伏婴师远远将九祸手上的红宝看做了烟头的火星，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兜，烟还在。他管阎魔旱魃借了火，被阎魔旱魃念了好几句你小子也学坏了。火打燃，并不像红宝。他并不想熄掉火，就这么一直让火机燃着，直到火机坏掉，他的手也教火燎痛。阎魔旱魃在旁边气得直跳，但好在有一根烟。

这是伏婴师第一回抽烟。

伏婴师呛得要死，又吸第二口。尼古丁真的有抑制欲望的作用吗。他又抽出第二根，靠在第一根的火上借火。火蔓延开。他想起那回他撞见银鍠朱武抽烟的场面：撂成堆的书册像重重山门，他是避雨路过贵宝地的读书人，而另一个人坐在佛像后头，隔着供香的檀雾瞧他。他们谁也不敢靠近一步。伏婴师拿了书，退出了书房。后来银鍠朱武找他，没让他保密，反散给他一只烟。他没有抽。原来烟是这样的吗。冬夜，有够寒冷，他望着银鍠朱武和九祸，抽了四根烟。到最后几个人毁尸灭迹时，他慢慢把烟头揣进兜里，想起银鍠朱武前阵子找他们参谋的红宝石照片，那颗石头多漂亮，像一簇火。情人看到红宝石，会想到火吗。

他感觉最开始呛进去的那口烟在他身体里沸腾。可怜他不是有情人。

到教室门口的时候，银鍠朱武忽然叫住他，说他身上都是烟味，散散再进去吧。他摸上口袋里冷掉的烟头，刚刚火燃起的时候，还烫过他的手，现在就冷掉了。

后来伏婴师经常抽烟，身上的烟味再也没散过。